砸葡萄

翻译/有亲吻也有欢笑·上

作者：MissSunFlower94

原文：Archive Of Our Own - Kisses and Laughter 禁挂外链已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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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但唤醒她的只能是...…真爱之吻。”

 

和主人离开斯蒂芬国王的城堡后，迪亚瓦想着这句话，想了好几个星期。他猜测她这么做是为了给那个男人最后的一击，但是想到她在诅咒那个无辜的孩子时留下了一点余地，他还是感到松了口气。这他当然是不会告诉她的，永远不会。

 

可是这句话让他有些困惑。乌鸦知道什么是“爱”，而且他们还相当忠贞，可是，那另外一个词……

 

“主人？”受洗式过去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他鼓足了勇气问。天色已经很晚，可能是因为经历了一天的劳累，他在自己的聪明脑瓜反应过来前就让好奇心占了先机。

 

正解开缠角布，准备睡觉的玛琳菲森朝他看来。通常这个时候她早就已经把他变回了原形，显然这会儿她是在想着别的事。她以为他要说的是这个，便抬起手，准备把他变回去。

 

“呃，我想先问个问题，可以么？”他磕磕巴巴地说。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揣摩玛琳菲森的心情中度过的。她可以这一秒还是顽皮、温和，下一秒就变得冷淡、暴怒。迪亚瓦还在斟酌词句。或许已经晚了？他想。

 

还好她只是扬起了她美丽的眉毛。“什么问题？”

“什么是'吻'？”

 

她愣愣地眨了眨眼。“你不知道吗？”她的眼睛亮亮的。她的语气有些僵硬。

 

迪亚瓦默默摇了摇头。

 

然后，他吃惊地看到，她笑了。她是真地在笑，不带一点儿挖苦或是嘲讽。自遇见她以来，他从没见她这么开怀大笑过。他看得入了迷，以至于感觉不到受了侮辱。

 

终于，他的主人平静了下来，转过身去，继续散开她的头发，然后平静地，几乎是满不在乎地说：“我认为是这样，很简单：两个人，一般是一对配偶——或者是正在求偶的两个人——用嘴唇去碰对方的嘴唇。”

 

迪亚瓦昂起头，仍然有些困惑。“那么那是为了什么呢？”

 

玛琳菲森的嘴角开始不自然地颤动，马上又要大笑起来。“不为了什么，迪亚瓦。这不过就是配偶们之间常做的事之一。仅此而已。”

 

他不确定这么说是不是有道理。乌鸦配偶们做的事都是有道理的，他想。筑巢，捕食——诸如此类，他都能理解。他发现自己正凝视着主人鲜红的含笑的嘴唇。不知为什么，他模模糊糊地想，作为一个仙女，她是不是也从未见识过人类的这种教佩行为？还是说，她其实是被“吻”过的呢？

 

不久以前他刚刚得知，那个国王在背叛他的主人，偷走她的翅膀之前，曾经追求过她。而这就是为什么她那样受伤。现在，迪亚瓦怀疑，那个国王是不是亲吻过她。一个吻是不是代表着某种承诺？这是不是就是为什么，她会在对公主的诅咒里提到“真爱之吻”？

 

突然间，她像是听到了他在想什么，收回轻快的语气，板起了脸。她的脸上又是那种他已经十分熟悉的每次提到“斯蒂芬国王"时的神情。她摆摆手，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又变成了乌鸦。

 

“睡觉去，迪亚瓦。”她说道。好像是为了不显得那么严厉，她温柔地拍了拍他。“别为与你无关的人类的事绞尽脑汁了。”

 

他点点头，飞到几根树枝上边筑巢的地方。虽然有些尴尬，他还是很高兴看到她的笑容，很高兴把她逗笑了。不知道距离下一次让她大笑，还要过去多久。

 

 

二

 

多年以来，迪亚瓦在皇宫不断闪现的身影终于引来了某些比斯蒂芬国王的大臣更加疑心重重的人的注意。在一连串由此引来的圈套、陷阱和虎口脱险，差点儿丢了一根翅膀后，玛琳菲森下定决心，要换一种方法监视斯蒂芬。

 

另迪亚瓦沮丧的是，这另一种方法要求他以人类的形态进入皇宫。这毕竟不是个美差，他也不乐意在行动中与各种各样的人类打交道。当然，经过了六年的锻炼，他不会像以前那样不自在了。但处在人类之中，也仍然不是完全地轻轻松松。

 

尤其是人类女人——这一点迪亚瓦是在假扮商人和旅行者不久后发现的——相当一部分店老板的老婆和女儿都觉得，他的人类形象还挺有魅力。他当然接受爱慕，这很好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可是对于一来二去的对话和暗示，作为一只乌鸦，他时常感到摸不着头脑。

 

当一个旅店老板的女儿把他当作途经此地的旅行者，缠着他询问每段旅行的经历时，他发现自己碰上了大麻烦。迪亚瓦尝试利用这方面的优势——这位已经为他神魂颠倒的姑娘碰巧掌握着皇宫内奇闻逸事和重要消息的来源——可与此同时他发现，他无论如何也没法打消她……教佩的念头。

 

计划施行几个月后的一天，迪亚瓦狼狈不堪地回到主人身边。玛琳菲森兴致勃勃地望着他。

 

“糟糕的一天？”听完汇报，她揶揄道。

 

他阴沉地望着她。他眼下无心打趣，尽管她难得地露出了笑容。“亲吻很奇怪。”他告诉她。

 

玛琳菲森发出了一阵与她往日形象大相径庭的声音——她哼了一声。“你亲了什么人么，迪亚瓦？”

 

他于是描述了当天的情形：那位可爱的旅店老板的女儿请他同她“单独谈几句”，迪亚瓦答应了。直到她的嘴贴到了他的嘴上，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他具体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只记得他飞快地冲了出去，既慌乱又迷茫。

 

令他恼火的是，玛琳菲森又一次嘲笑了他。“我可怜的、可怜的小鸟！”她笑道。“你可真是对人类的情感一无所知啊，是不是？”

 

“乌鸦的教佩可简单得多，”他仍对她怒目而视，可他的脸颊却越来越烫。

 

“毫无疑问是这样的，我相信。”她看起来似乎很有兴致。似乎她觉得，他有时候是人类的样子，而其实并不是人类这一点怪有趣的。她好像暂时忘记了自己同人类的那段过往。“我认为我们暂时还是不要让你作为人类出去了。我不能任由你去亲别人了，小姑娘的爸爸哥哥们会气急败坏，找你麻烦的。"她挥挥手，迪亚瓦又变成了一只乌鸦。

 

他冲她叫着，啄了啄她伸过来拍他的手。他恼火地飞开时，她又笑了。不是他亲了别人，拜托了，拜托。他是被亲的那一个！况且他也不打算让这种事发生第二次。

 

 

三

傍晩，玛琳菲森坐在树上，看着十四岁的爱洛玩耍一天后回到小屋，开始准备晚餐。不一会儿，一只黑色的乌鸦叼着一根挂满暗红色浆果的枝条，飞过来停在了她坐着的树枝上。

 

变成人后，迪亚瓦冲她笑了。“今天帮她摘了好多浆果。”他兴高采烈地说。

 

他喜欢同那孩子在一起，他照顾她就像照顾自己的雏鸟，玛琳菲森发现。他做父亲的样子让她觉得有趣，却也令她担忧。爱洛的十六岁生日近在咫尺。她依恋这个自己诅咒了的孩子。她一面掩饰着这点，一面发现，失去她也会让迪亚瓦伤心欲绝。

 

好吧，这不关她的事。他是她的仆人——她怎么会关心他是怎么想的呢？

 

看见迪亚瓦洋溢着温暖的笑容，坦诚地看着她，她的想法马上又使她厌恶。她抓起腿上那根树枝，摘下一颗浆果送进嘴里，努力把注意力放在嘴里那颗浆果的滋味上，放在一天过后肌肤上傍晚的气息里，努力不去想爱洛，想她命中注定的结局。瞥了瞥她的仆人，她摘下第二颗浆果。

 

“迪亚瓦，”她唤道。他转过头，她把手上的浆果向他抛去。这时她才想到以前她还只在他是乌鸦的时候用坚果和水果和他玩过这个游戏。

 

迪亚瓦笨重地挪了挪，还像以前那样试图用嘴接住那颗暗红色的浆果。果子落在他长长的鼻梁上，掉到了地上。他低下头，夸张地哀叹一声。玛琳菲森的嘴角又颤动了起来。像是受了鼓舞，迪亚瓦回过头，亮亮的眼睛望着她。“再来一次吧，”他说。

 

玛琳菲森扬了扬眉毛，但是同意了。“我可不想把这些全都浪费在你身上，”她对他说。

 

这一次他接住了，大笑着吞了下去。她又抛起了一颗。然后又是一颗。第六颗浆果径直掉下去，迪亚瓦扑上前去，最终将它衔在了齿间，差点从树枝上掉下去。她笑着看着他在树枝上坐稳，在她面前喜滋滋地咬开了果子。鲜红的汁液沾在他暗淡的嘴唇上。

她怔怔地看着他舔净双唇。她的笑容渐渐僵住了。忽然间，她看到了一种荒唐可怕的欲望：她想要为他做点儿什么。她马上摇摇头，甩开了那个念头。玛琳菲森想起从前，他问她，“吻”是什么。想想，要是她真地这么做了，他会是个什么反应。他不解的嫌恶的样子差一点又让她笑起来。他是一只乌鸦。一只乌鸦！......尽管近几年来，她好像越来越频繁地把他变成了人；尽管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声音，他的笑容。

 

他是她的仆人，是她最亲的人。这天他来了以后，她第二次这样告诫自己。当然，她喜欢他。这些年她很感激有他在身边。但也只能是这样了。

 

迪亚瓦察觉到了她的失神。“主人？”

 

她摆摆手，不是为了给他变形，只是为了让他打消顾虑。“没事，迪亚瓦。天很快要黑了，我们该回魔尔森林了。”

 

他点点头，露岀热切的微笑。他的嘴角...…她看向一边，把他变回了乌鸦，心不在焉地丟掉树枝，那上面还挂着几颗浆果。迪亚瓦迅速俯冲过去，在树枝落地前叼住了它。

 

“现在你就只是在炫耀而已，”她自言自语似地对他说。

 

他叫了一声，像是在咯咯地笑，然后像往常那样飞到她的肩旁。她摇了摇头，不过这下感觉好多了——她的同伴总在不断地提醒她，她仍然拥有微笑的能力。